“難道說？”任渺還在等面前這使勁給自己灌酒的男人道出最後的真相。

又是一杯狠狠下肚，小悔爸爸慘然說道：“你猜的不錯，我當年也是日行者一員！”

“但不同與那些無知的傳教派，我們是最初那批始終堅持科學論證的人。但恰巧也是這種把科學視為信仰的存在，使得我比之那些偽信仰者更加堅定，更加淒慘。”

“而我的妻子雲慧，一路上對我一直不離不棄，盡管多有勸告，但我不曾聽過，直到後來我們被放逐到水獄。”說到這時，任渺竟然感覺到這個大男人有些哽咽，像嬰兒般無助。

“那時阿慧竟意外有了身孕，我有心悔過，卻為時已晚。在阿慧一再堅持之下，我同意要下這個孩子，然而沒想到，臨產那天，大出血，等我苦苦哀求到醫療人員到來時，她早已面無血色，撒手人寰。”

聽到這裏，任渺把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弄清楚了，可以想象，本該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，卻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，最後釀成大禍，幡然悔悟，卻已天人永隔。從此再也無法原諒那個作為始作俑者的自己。

再看小悔爸爸，對其氣憤之情，已變為無盡的憐憫。如果這種事情落到自己身上，誰又敢說，會比眼前這禿廢的男人狀況更好？

眼前男人再次斟滿酒杯，一股不醉不罷休的架勢，任渺暗嘆一聲，無聲退了出去。

打開房門，卻意外看到小悔正站在門外，任渺看著她顯現出來的清秀臉頰上，雙眼是那麽無神。

“你都聽到了吧。”任渺無奈說道。

“嗯。”

“要進去嗎？”

“不，我想爸爸，應該不願見到我。”小悔默默說道。

她透露出來的那絲委屈與傷心，頓時紮在了任渺的心頭上，他將小悔的頭擁入懷中，輕聲說道：“你知道，你從來都沒有錯，錯的不是你，而是這個世界。”

“哭吧，哭出來就好了。”

小悔抓緊了任渺的衣服，身體微微顫抖，仿佛就在無聲哭泣著。

雖然小悔對母親從來沒有過什麽印象，甚至對於“媽媽”這兩個字，都顯得那麽陌生。但那本能的血濃於水，依然存在，苦痛之情同樣存在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任渺才對小悔說道：“時間還早，不如咱們出去走走吧。”

天上還有著海水稀稀落落的滲透下來，一滴一滴，如此應景，似上天落的眼淚。

清冷的街道上，一路無言，任渺看不清身旁低著頭小女孩的表情，只是腳步不曾停下，這一切對她太過殘忍，但逃避終究不是辦法。

“小悔，你從出生就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是嗎？”任渺調整話題出聲道。

小悔淡淡回應了一下。

“那你想不想出去？離開這裏，去尋找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？”任渺繼續說道。

小悔露出一臉迷茫的神態，癡癡回道：“離開這裏？那外面的世界，會比這裏好嗎？”

“當然，外面的世界是有顏色的，你會看到各種新奇百怪的人和動物，哪怕可能你花一輩子的時間，都走不完每一個地方。”

“最重要的是，離開這裏，忘掉關於這裏的一切，重新開始新的人生。而且在外面的世界你再也不需要為了食物拿起刀子，而是做一個正常的女孩子。”任渺對小悔溫柔笑道。

頓時小悔的眼神裏，堆滿了憧憬，盡管她不是很明白任渺說的一切，但依然能感覺到外面世界的美好。

小悔頓時張嘴想說些什麽，但眼神又暗淡了下來。“可是，可是......”

“哎，我知道你是放不下你爸爸，但就連我，現在也不知道出去的辦法。”說道這時，任渺的眼神也跟著暗淡了下來。

小悔腳步頓了頓，突然說道：“以前有次我代爸爸去領食物的時候，當時很多人圍在那裏，有個人宣稱他有讓人離開這裏的辦法。”

任渺心裏不由疑惑著，“既然他有辦法離開，為什麽他自己不離開？”

“是誰？你認識他嗎？”任渺緊跟著問道。

“額，就是昨天那個被我們偷魚的人。”小悔回道。

任渺腦海裏頓時浮現出那個自稱吳老二的胡渣男人，後面還被他追了好幾條巷子，對其印象清晰無比。

“是他？那他有說是什麽辦法嗎？”

“沒有，當時我拿到食物就走了，沒有繼續管他說什麽了。”小悔很快回道。

看來，得再去打攪一下他了。任渺的心思已經飛到了遠處，甚至飛到了那張瓷娃娃般的臉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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